我必须告诉上帝,意料之外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斯罗】着迷



1.
 让我想想,那就是十年前了。十年,好像是好长好长的一段。我不擅长记忆,事情总是没过两年就在我的脑袋里面蒸发了;但我擅长回忆。看那时候的片段,画面就像是隔着抹上凡士林的镜头,对,就像David Hamilton的作品,只不过我不如他作品里的女孩子那么细腻美好。
 我的十七岁很普通,虽然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自己很特殊。有点清高自恃,有点倔——好吧,可能不只有一点点;有得不到的喜爱,有自己的骄傲,这些都像印刷出来低饱和度的相纸,冰冻在了冰块相框里。

2.
 我过成年生日那天,阿不思送我了一条墨绿色发带。
 是的,我是我们这代唯一的斯莱特林,我爸爸为此生气了一个星期,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不是吗?
 说回正题,我亲爱的妹妹,莉莉-卢娜·波特,现在是斯卡曼德夫人了,她那时候还是个调皮的小姑娘,扯着我的头发说:红色配绿色多难看啊!
 当天吃完午饭,我就跑到对角巷的理发店,把头发给染成了金色。如何形容那种颜色……你有在霍格沃茨看过朝霞吗?早晨四点爬起来,手里拿着贝果,沉寂了一个晚上的光从黑湖伊始的地平线底端开始,像金黄色的颜料从灌满的盆子里漏出。我七年就看过那一次,除此之外的早晨都是从天花板上窸窸窣窣的吊灯自动点亮开始的。
 那天下午的对角巷人很多,天气热得很,空气蒸腾着面包店里香草和淡奶油的味道。我从冷气开的足足的理发店出来,那天伦敦怎么会那么热呢?阳光没有了雾气的遮挡,天澄净得像透亮的蓝玻璃。我突然才想起来我已经十七岁了,完全可以用维姬教我的那个改变发色的小魔咒。我为那白花的十个加隆痛心。
 我对着街边小店的镜面橱窗系上那条墨绿色的发带,擦上了樱桃色的口红,但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但这都不重要,我的肾上腺素当时肯定飚的极高,叛逆的心情就像游走球的冲击波。我止不住地想着等我回到家里,莉莉那双橄榄绿的漂亮眼睛里会盛放怎么样的情绪,爷爷和爸爸会指着我的头发暴跳如雷;到时候,波特家的公主殿下就会发现这个错误的源头是她。
 当我整理新形象整到一半,小店门口的一排小铃铛刷拉拉地响了起来,门被打开了。
 “你的眉毛还是红色的——还有,这面是单向玻璃。”

3.
 我成长于阳光之下。我说的不仅仅是天气,我说的是大环境,说的是家庭,说的是家人。他们都是绝顶棒的人,从人格到品行。两次巫师大战让他们牺牲太多了,我难以想象,他们的十七岁是什么样子的。我一直到十七岁——实际上一直到现在,都未曾丧失我最珍贵的家人。我为此感谢梅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感谢大自然和所有造物主。他们从小潜移默化地教着我们如何成为体面、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希望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令他们失望(笑)。
 因此,我进入斯莱特林完全是一个奇妙的错误。没有人想得到,罗恩及赫敏·韦斯莱夫妇,根正苗红(这真的是“红”)的格兰芬多,有一个进入斯莱特林的大女儿。
 我们都知道,分院帽不违背个人意愿的。当我默念着“拉文克劳”时,帽子以悠长的声音,对我重复着当年与哈利姑父的那番话。或许是我那遗传自伯伯们的幽默精神作祟,也有可能是发芽的反骨刺激了我的大脑,我想,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现在的我自然是完全不后悔这个决定的。我是百分之八十的斯莱特林,一旦确定目标就勇往直前,我承认,我野心勃勃——我知道这是个贬义词。从小我就是个不乏狡猾的女孩;在我还在麻瓜学校时我总是为了各种项目的“第一名”争破头脑,我的母亲总会鼓励我道“只要记住永远保持底线,就务必勇往直前”,这种精神在霍格沃茨延续了下去。
 在我11岁过后不久的那天,我第一次站在九又四分之三上那天,我就知道我棋逢对手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心悸的眼神,那种当你对上双眼后在灵魂突然随之一振,从头到脚都透明化地透彻穿透力。
 他很厉害,我想,但我更厉害。

4.
 在那个眼神里,我差点自我证明了不期而至邂逅的理解和懂得,虚拟眼神的碰撞与吸引,什么东西被吸入了那个无机的黑洞里,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但是爸爸说,“Don’t get too friendly ”。
 一切戛然停止,一切回到了原点。
 我十一岁怎么懂得那么多?我也不知道啊。人们总觉得孩子的心智是空如白纸的,但这多半是成人对孩童视线和思想透彻锐利的辩解和掩饰。我们恐惧孩童视线中那种神秘的审判之力,上帝的气息寄居在他们之中,与尘世接触越久,那种气息就愈发减少。过家家就是经典的对成年生活的窥探与模仿,模仿愈多了解愈深,人就逐渐从单向玻璃变成了透明碎片。
 我相信上帝吗?可能吧,我相信有一位造物主。我一直觉得,巫师的信仰缺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对不了解的事产生困惑,对得不到的东西有所渴求,所以麻瓜们把疑惑与需要寄托在信仰中。巫师并非完美无缺,但我们把需求又放在了哪里呢?我们曾以自己的先进超前为豪,却不知不觉在某个时间点停滞,止步不前。某本麻瓜小说是这么说的:宗教信仰就是为你提供一个站立、观看和行动的地方,让你在这个有利位置上展望整个世界。信仰的缺失更像是文化的片段缺失,当你绝望的时候你能向谁祈祷,你如何在黑暗之中朝着蛮荒进发?我觉得这是我们不如麻瓜的。
 跑题了,继续讲我的十七岁。
 当你觉得你有点特殊的时候,你就真的会越来越特殊了;这就像是当你对一个人感兴趣,指不定你就会越来越着迷。
 其实我很痴迷黑洞,你被那种引力拖拽着,在越过某一点的视界后,你在外面的人看来便永远保持了那样的姿态,而身在其中的你,过了一秒钟却是外面的沧海桑田,这是不是有几分当局者迷的意味。情感就像黑洞的视界,是没有准确边界的。我也说不清楚,是在哪一个点上我突然就变了心情,是三年级我们为了巫师棋的胜负较劲了整夜吗?或者是五年级在图书馆那个光线刚好的午后,阳光划成一道,印在了刚好他眼睛的位置?或是七年级,我染了金色的头发,他第一个见证了我叛逆指数之巅并戳破我膨胀的甜蜜?也有可能我一直一直都心存侥幸,从一年级开始就把情感和叛逆埋在一起,时间久了就绕成了一股,一直就默默地埋没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一起爆发。
 我的男孩,我们越界了朋友这层关系,但又远达不到恋人这层水平。
 是,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
 被NEWTS困扰的一个晚上,我做完数不清的习题,对着镜子看我那冒出的红色发根随手使了一个染发咒。寝室里很安静,只有舍友呼吸声和石英时钟滴滴答答的响动。我又失眠了。
 我走到公共休息室,他捧着一本很厚重的书,靠在壁炉边。我走过去,开着玩笑说离火那么近,怕不怕玩火自焚。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可能是我靠在沙发上,脚踢到了不知谁搁置在那里的红酒瓶子时发生的。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浓情,红色的酒液可疑地流在了烟灰色的地毯上,潜入,融入。他拉过我金色的脑袋,吻了下去。
 玩火自焚。

4.
 你明白的,荷尔蒙高涨的青少年对于性就像是雾里看花,看不透才会促使更积极地探寻,有些事情很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我本来以为,以我们多年的朋友关系又加上其他一些因素,发生这样的事情会让我们的关系尴尬;但实则不,没那么多矫情的迂回,我们平常还是照样交流生活,只是多了一份彼此情欲之烛寄托着的壁龛之劳。
 我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感情,但我想那时候我也没摸清楚。出于自尊,我固执得不当真。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斯莱特林课余时间都乖乖地端坐着挺直腰板绣花装逼给互相看,不,那是个误会,我们也会玩转瓶子的。时间在旋转的瓶颈间流过,稳稳当当地对准了他,有狡黠的女孩子迫不及待地抛出暗示性极强又隐晦的问题。
 “有喜欢的人吗?”
 像停下的瓶子,时间也止下。
 “没有。”
 夏加尔的画里,有一个很经典的形象就是上下颠倒的头。“转动的头”,这来自于犹太人蒂续语,用来象征人在一种比较晕眩、失去理智、接近疯狂的状态。
 正如我之前说的,我的记忆是片段画面式的。所以我才会如此清晰地记得,在某一个下午,年轻的身体交织,汗水和情欲被挥洒完毕,暧昧还未散去。他的房间是全斯莱特林最小的,因此是单人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房间有一扇窗子。很小,隔着玻璃,外面是混沌的黑湖之底,阳光挣扎着,被吞噬,幸存的又落入了玫瑰色的房间。我们可能磕了点什么,房间里是肉豆蔻与檀木的味道,我的思绪随着燃起的烟飘散飞升。我想到了夏加尔的《钟》,不知为何,飞腾追逐的恋人却让我看得悲凉。她睁着那么清楚的大眼睛,捧着花枝;男人转过头,闭着眼吻她,他和她似乎分隔在了两种意识中。
 我问旁边的人为什么要上我,他却反问aren't we fucking each other,塞给我一只耳机。啧,愚蠢的人,甚至懒得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然后我疯狂地爱上了后摇,用摇滚的乐器演奏与摇滚截然不同的音乐,这是一种自我反叛,也是一种自我升华。二十岁的我会后悔,怎么就愚蠢地把十七岁荒废在了一个并不爱我的人身上,可是我也无法摆脱他;现在的我倒是不再思考这个问题,我珍惜这段记忆,所以我才会选择向你倾诉。
 毕业前的最后一晚,我给了他最后一个吻,然后穿衣服走人。我觉得他看懂我的眼神了,我们在离开霍格沃茨后仍然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有一段时间升级到了“最好的朋友”,仍然偶尔一起吃饭,仍然在闲的时候打电话聊几句,却再也没做过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们缄默不言,闭口不提七年级,甚至让我都要觉得曾经发生的全都是我的幻觉。
 他换过几个女朋友,都是他父母满意的类型,就女巫周刊扒出来那几个;我也换过两个男朋友。我们从不吝啬朝对方秀秀恩爱,我们年轻自由,自以为有的是爱和时间挥霍。
 他在魔法部做外交工作,经常出差,喜欢给我寄明信片,寄到陋居里,上面总是空空的,仅仅署名。爸爸自从对我那头金发见怪不怪后,对署着假想敌人名字的明信片也见怪不怪了。雨果总是早上去拿信件的人——我们家自从发生了预言家日报掉进奶奶做的汤里的事故之后就钉了一个信箱。我可爱的弟弟会挥着他寄给我的明信片阴阳怪气地说,他到一个地方就给我报一次信,我怎么不嫁给他?我笑着看爸爸和爷爷怒目圆瞪,一次又一次解释道那是没有可能的。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他从希腊回来。那段时间不太安生,杯酒下肚,他便和我讲他看到的炸弹与残骸,灾难里失去家人的孩子太多,拥有了哈利·波特式的开始并不是幸运的,巫师们恐惧,害怕黑暗东山再起。我能说什么?我醉心于我的妖精古董,每天埋在古灵阁地下。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和服务生说再来两杯龙舌兰。
 那天酒吧放的电影是部老片,茱莉亚·罗伯茨的《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你看过吗?其实我记不大清楚剧情了,就记得她和男主角约定了二十八岁还单身就结婚,最后还是完美错过了。
 看到迈克尔和朱利安最后结束于一个拥抱时,我莫名其妙地眼泪就滑了下来。我的男孩醉的迷糊,支着头看着投在白墙上的画面的样子有点可爱,像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红皮火车的车厢里,支着头看着月台,隔着玻璃、白雾和喧嚣,对上了我的眼神。
 他说,罗丝·韦斯莱,如果我们二十八岁还单身,我们就结婚吧。
 
5.
 我第二天就把头发染回了红色。
 那天我怎么反应的?我说,蠢货,明天估计你就不记得说了什么。在他离开前,我抱了抱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不论以什么方式结束,事情都会变好的;如果事情没有变好,那一定是它尚未结束。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塞伦盖蒂草原上寄来的东西。仍然是一张明信片。
 第一次,他在明信片上写了东西,写得满满当当。他说他在草原上看了月食,金星在月亮右边,从英国看是不是金星在左边。英国的月亮大些,会让人想到星球本身;月光透彻澄明,让星辰黯然失色。他说他看到了草原上的日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和与我一起看的那次差不多,沉寂了一个晚上的光从茫茫的绿色远方的地平线底端开始,像金黄色的颜料从灌满的盆子里漏出。他写,他还真没忘记他说了什么。
 没忘记什么?彼时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也无从印证那个想法了。他,那时候的他和他所有的想法就永远留在了千里之外的非洲大陆上。
 人是不是在遇到危险前会有预兆意识,话变得更多?所以他才会把那张空白填的慢慢当当,试图以文字填满恐惧,以文字填满未知。
 啊,是很迟了,十点了。你不介意?没事,我也快说完了。
 不瞒你说,过了十二点,就是我的二十八岁生日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事情我都放着,搁在那里,就像水一样没有成型,花了点时间才形成话语。我明白,现在我仍然有些句不成河,语无伦次。
 很奇怪?女性似乎与男性对待性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我好像有点把这些事情过分当真了;所以在遇上实打实的承诺时,我反而想退缩了。
 我爱他吗?爱吧,不论是以什么形式,什么属性,爱。
 一切早在那个下午,随着那家吉普赛小店的铃铛响起,或者更早,他在橱窗内好笑地看着熟悉的脸配上离经叛道的发色时,事情就变了味。
 那天,他递给我一支弗洛林冷饮店的冰淇凌,我们顺着夕阳的方向,沿着泰晤士河河岸一路向下,直到蓝色丝绒般的夜幕升起,他对我说,金发很适合你。

(End)

———

有人说没看懂哎。这是罗丝在二十八岁前和别人的对话,讲自己故事的。罗丝进的斯莱特林,和斯科皮是好朋友,在七年级发展成了pao友。罗丝比较纠结两个人的关系,斯科皮一般;后来毕业之后依然是朋友,魔法界比较乱,斯科皮在某次出差挂了。其余细节就看文里。(2018/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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