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告诉上帝,意料之外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德潘】逃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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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逃离1997


以性爱维持的感情是最低级的,但是德拉科找不到更多理由去接近潘西。他心里有一种恐惧持续笼罩,恐惧他们的关系就像那天他们没有喝的香槟一样,气泡全都溜走,然后再变的酸涩无味。他们在之后的两个月尝试过很多约会的开始,像普通人一样看电影、逛博物馆,但无一以上床结束。德拉科自我安慰,至少他们在寻找方向,他们在努力;但他更明白这可能是出于两个人的尴尬境地,但他们最后也屈服承认,普通人的约会不适合他们——不过也不是毫无进展,他大概知道了潘西如今以画画维生。她在上东区混得脸开。“就算是是我交上一张白纸她们都会趋之若鹜,”她胳膊卷着被子,一手执烟,在抖烟灰的片刻里,她这么说道。

把他们的关系和生活拉开,这是两个人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德拉科去参加大学时期朋友的酒会派对,某种程度上仍然对潘西帕金森一无所知。她在作品里署名是母亲的名字,画家介绍下少量却又足够地带过了着她的蓝血身份,这样的身世给她加了很多分数,在这个历史相对短暂的新生国度里,他们对她的身世脸上不屑,心里又向往。

像是世界突然在促进这两个人的缘分一样,渐渐的,德拉科有了更多机会见到潘西。偶尔在一些宴会上,她会作为别人的女伴出现。在某次午间的派对上,她穿着鸡尾酒裙,裙摆柔软地落到地上,手里拿着空掉的香槟杯子,和一位中年女士言笑晏晏。中年女士德拉科知晓底细,祖上几代是英国移民,最早来到美国领土的压迫者,波士顿倾茶事件的促成有她家祖先的功劳——虽说是迫害的功劳;一连翻滚了几代,仍然拥有上位者的身份。女士为他们互相介绍对方,在他们的身世上还作了点文章,德拉科没说什么地笑了笑,潘西点点头,说实际上我们俩以前是同学。女士用着那美国版本的“见鬼”回应——“哦,我的上帝!”三个词,三个音节,都不知道她怎么能讲的那么跌宕起伏。德拉科不是没有注意到女士同潘西之间的小动作,水绿色和墨色裙摆交叠后面两只手的的暧昧。经过毕业后几年的历练,他已经学会暂时视而不见,应付了几段客套对话之后把她“借走”。在走到没有人见得到他们的地方,德拉科把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狠狠地说帕金森你可真是掉价了。

她的头发已经足够长了,可以在脑袋后面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潘西最近把头发染成了比自己原本发色更深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苍白。她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放在旁边放甜点架子的桌子上,一只手撑着桌子,再转过头看他:“我需要支持者。”

德拉科松开了她的手腕,他用的力气有点太大,在她手上留下了一圈红痕。她把手链往下拉了一点遮住。“你甚至喜欢那个老女人吗?”

潘西挑挑眉毛,“你喜欢格林格拉斯吗?”

德拉科语塞。她不休止地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纽约。”她吻了一下德拉科的侧脸,“日安。”她拿了架子上面的一块甜点就离开了。

周三的早晨,德拉科接到电话,是AA的负责人打电话过来问他为何没有参加昨日的活动。事实就是他前一晚喝得烂醉,还很悲哀的是他一人饮酒醉,剩下半瓶Johnnie Walker撒的床单上全是。他把电话挂断,想再躺躺,脑袋却开始疼。他想了很久,决定拨电话给西奥多。他还没开口,对面就抢着开口“听着老兄,我现在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我要开例会,你最好是有点急事和我讲。”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那还请尊贵的诺特先生管好庞大的公司再来理我了。”他和西奥多匆匆道别,又想打给布雷斯。很显然,他忘记掉了布雷斯在悉尼和他的新女朋友度假,他妈妈的第十一任丈夫接起了他家里的电话,说英语带着浓浓的法国口音,德拉科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听懂他的话。他想了很久,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其他可以让他随意消磨时间的朋友了。为什么生活带给他这么多困惑?他这几年都在干什么狗屁事情?大家都在忙活着自己的新生活,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在自己过去的悲哀池子里面。他自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毕竟是潘西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一九九七年夏天的最后一天,八月三十一日,还再一天他们就要开始大学前的最后一学年,时任国防大臣的汤姆·里德尔被捕。里德尔从商几十年,再当选保守党下议会议员,后来一步步地向上爬。德拉科不爱关心政治,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里德尔?他是他们家的世交,在电视上新闻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他触目惊心的贪污数目和各项罪名,父亲却一副安详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喝茶。帕金森家、诺特家也都被提及了,还有很少部分的马尔福家,但他们家上面没有什么不利的消息,德拉科便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第二天,德拉科没能见到潘西来上学。他写信给她,跑出学校打电话给她,皆没有回音。事情持续发酵,德拉科也是从报纸里面才知道的,马尔福家旗下的预言家日报冷酷无情地报道着诺特先生被罚款,帕金森先生入狱前自杀。西奥多那段时间也同德拉科闹得脸色不好,他休学了一个学期直接回家,好在他们家根基牢,有他手腕强势的母亲力挽狂澜,两个男孩之间从出生开始的友谊也没有那么快能摧毁。可是潘西,潘西呢?她杳无音讯,达芙妮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他们逃课偷偷去她家,可是门口的警察和封锁线让他们望而却步。纳西莎说可怜的女孩,可能去德国投奔她的远亲了,为此德拉科在大学的时候还专门申请了一个一年的交换生项目,但他把翻天覆地都没有办法找到那个女孩。他会做梦,梦里比现实还精彩。他不是没有交过新的女朋友,但她们全都没有潘西好。没有女孩比潘西有趣,游戏没有她玩得好、玩笑没有她开得好,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像喜欢谁那样喜欢潘西·帕金森了。

大学毕业之后,他在预言家电视台工作,同父母塞给他的约会对象乖乖订婚。阿斯托利亚是个好女孩,一个无聊的好女孩,按纳西莎的话来说,“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她不爱出去玩,若是德拉科邀请她去和他的狐朋狗友玩也不会拒绝。他们吃饭,吃了很多顿饭,作为舞伴一同参加过很多宴会,去看歌剧,牵手、亲吻、做爱、订婚,循规蹈矩的恋爱步骤。德拉科的生活似乎在潘西离开之后就陷入了永恒的僵持和麻木,他不喜欢他所处在的生活,可是又无动于衷,永远地停留在早晨躺在床上却没有鼓足勇气起来的那个时间段里面。

是什么让他鼓足勇气?阿斯托利亚的怀孕只是一个拨动扣板的那一个动作,前面所有的心理准备花了他足足八年。他那天下班回到伦敦的家里,纳西莎邀请阿斯托利亚来吃晚餐,她怯生生地在餐桌上宣布自己怀孕了两周的消息。纳西莎和卢修斯应该早就知道了,一条消息是三个人的秘密,余下一人被排外。德拉科只是刀叉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感觉抽离了自己的身体,游离在餐桌旁,听父亲讲婚礼上邀请宾客的事情,听母亲讲选戒指和婚纱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离开那一栋宅邸。那天晚上他又做梦了,自从大二他就鲜少梦到潘西了,可是梦里她的面容还是那么鲜活。他和潘西在伦敦深夜的街上,啃着大麻饼干(潜意识里面他知道是布雷斯给的),大脑空空,走去脱衣舞俱乐部。他们走到地下的那个俱乐部,无数看不清面容的妙龄女郎穿着亮闪闪的内衣,腿缠绕着钢管扭着身子。他们俩被一个金发矮个子女孩挡住路,是阿斯托利亚,她问德拉科要不要看表演,瘦巴巴的身材穿着不适合她的亮片短裙。她扒拉着德拉科的手臂,潘西转过身子就笑嘻嘻地跑走了,德拉科两边都为难,他一边拒绝阿斯托利亚,目光追随着潘西从五彩斑斓的世界往上跑开,只留下一个小点;转过身,阿斯托利亚的肚子已经撑大了。德拉科从这个梦惊醒,才凌晨三点钟。他定了最早的机票,从伦敦希斯罗机场到纽约肯尼迪机场。

潘西知道他离开的真实原因吗?说实话,德拉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跑到纽约。到底是逃离婚姻,还是逃避现实,或者是要承担“孩子”这个责任让他害怕了?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看《孤独星球》,在他的印象里面纽约是一个永恒自由、充满希望的地方,可是在这个地方他却被自己的过去套牢、绊倒。他还在固执地追寻什么?所有熟悉的事情都在远离他,他是不是也得安定下来了。

德拉科几乎又要被自己说服,定下了机票。他坐在沙发上,已经准备好拨号订票了。他打开电视放着新闻,手里拿着折刀拆信件。

二零零五年的五月底有两件事情格外重要。第一件是水门事件线人在三十年后终于披露,第二件是潘西在切尔西画廊区的第一场画展。德拉科在沙发上看着滚动的新闻的时候拆开薄薄的信笺,里头是一张熨帖好的邀请函,邀请德拉科·马尔福先生于五月二十日亲临切尔西某画廊参加吉纳维芙的首次画展开幕式。

潘西喜欢画画,从小跟着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老师学习,功底很深,却老喜欢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总喜欢在包里放一本速写本,在课上拿出来涂涂抹抹。她讨厌照相机,认为这种技术人为又客观,她心里的世界就是她主观认知的样子。她爱画一些傻蛋格兰芬多,德拉科印象里最喜欢的就是她把格兰芬多三人组画成动物的样子,赫敏·格兰杰(现在是赫敏·韦斯莱了)那副海狸鼠逗的他直笑。他也记得他们一起去看弗里达的展览,潘西指着一幅画为他介绍,左边的她穿着欧洲服饰,右边的则是墨西哥传统服饰,代表她两种身份纠结共处。心脏到下肢上延伸出来的滴血的血管,是令她痛苦的事故……我不喜欢这样,个人主义太浓重的作品,她这么说,为什么要把作品的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把自己剖析开让所有人去看。德拉科突然意识到,两个人小时候好像只是两个伊壁鸠鲁的信奉者在肤浅地纵乐,他们不谈爱,也不谈未来,一切都在为如今的僵局做铺垫。

在不远的三个街区外,潘西睁开了褐色的眼睛。她难得地做梦,梦见自己在霍格沃茨毕业了,还考上了圣马丁学院,她穿着学士服冲向父亲,在投入他的怀抱时她心满意足地醒来。

她动作很轻地划下床穿上拖鞋,这个动作她做的很熟。大部分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闷在了外面,房间微微透出一点玫瑰色,背后的女人熟睡时发出规律的轻微鼾声。她难得睡的不错,或许是昨日摄入的酒精助眠。小的时候她爸爸笑她是豌豆公主,只认家里的那一张床,就算在霍格沃茨过了六年多,她还是讨厌那张五角柱床。家,一个多么遥远的概念,这么多年过去她换过很多住所,从伦敦到纽约,长岛到曼哈顿,但在她的意识里,家永远只有一个。

她留下一张纸条,从顶层的复式公寓下楼去坐地铁。门口那个爱沙尼亚口音保安的为她指了一下头发,潘西愣了一下,把睡得翘起的头发扎了起来。

早晨八点的麦迪逊大道已经活络起来了,她喜欢纽约,那些高楼大厦,永远伫立的脚手架,黄色的、带着百老汇顶灯的小出租车,穿着“我爱纽约”T恤的人,无一例外带来活力,像引力波对着世界发出邀请。美国梦好像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你来到这里,抱有梦想,或许会实现或许不会,但至少努力可以使人充实,减少一些孤独的感觉。

她回到住处简单地洗漱,在德拉科常上门来拜访的两个月里面,她的房间没有那么凌乱,但还是在房间里面发现了几个放了快一周的啤酒瓶子。擦头发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座机里有十一条德拉科的留言,她听了前面五条,全都是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斯基特的未接来电,她没来得及回复,在楼下买了一杯咖啡就到工作室去。助理先告诉她请柬全部都发出去了,又神情古怪地跟她说Alcoholics Aassociation的人打电话来过,她笑着说放心,我没有酒瘾,只是去找灵感。

十点的时候她来到画廊,一切都和她心里的排布差不多,灯光,陈设,座椅…她想象着她的作品挂墙上的样子,那种感觉是极度满足的。她和策展人在楼下吃了早午餐,两个人在高线公园边走边商讨工作的细节。

她难得获得一个空闲的下午,到沙龙时发型师建议她剪回原来的发型,再剪一个刘海。那个发型师介绍着他口中“和安娜·温图尔一样的发型”,潘西欣然接受。何止安娜·温图尔,《低俗小说》的乌玛瑟曼、《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娜塔莉·波特曼,这个发型的原创性似乎是个永恒的谜题,但她知道属于自己的单独故事。那又是一件和德拉科·马尔福相关的事情。她闭了闭一下眼睛,一瞬间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感官,这一切真假难以辨别。落地窗外的警车呼啸而过,城市里的警铃从来没有断过。她的发型、最近发生的故事、这个城市,虽然太阳落下时的余晖开始变得温暖,一种紧绷绷的感觉持久旋成一根她脑袋里的弦。她的问题在于以前和德拉科过于亲密,爱转换成了一种恐怖的本能,这种感情或许是交互的,也可能只是残喘的短烛,连她自己的把握不准。像一场博弈,这一次关系的主动权交到了她的手上,但是她不知道还能把握多久。潘西安抚自己,这些都是设计好的,一个圈套环绕着另一个圈套,爸爸被马尔福推进陷阱,她见识到纳西莎的真实无情,如今轮到德拉科被她一点点攻倒。她知道德拉科以为是她在逃离伦敦,但这不正确,谁说这八年不是她无意识酝酿的一场算计,与丽塔·斯基特的偶遇、德拉科来到纽约只是推动故事发生的催化剂。

警钟也就此响应于她的第六感。下午五点,潘西回到工作室,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和她的助理聊得很愉快。她银匙搅拌着杯子里面加了多奶多糖的红茶。金色的卷发,单色荷叶边衬衫外面套着嫩黄色的针织衫,及小腿碎花裙覆盖着交叠的双腿。她转过头说,嗨潘西,好久不见,但她知道阿斯托利亚眼里的意思:我知道你在和我未婚夫瞎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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